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48章

關燈
天光大白,庭前風舞流螢,潮濕發熱的泥土中緩緩升騰出霧氣,江未眠望著窗外,雙手撐住兩腮。

六月末的天氣又熱又悶,驟雨不止。

今日慕寒一直未曾出門,江未眠百無聊賴想,也許是因為他昨日晚間太過勞累了吧。

說起來也奇怪,慕寒擅刀劍,本應該身體很好的,卻不知為何看上去如一株初生春柳似的,面容帶著超凡脫俗的仙氣和病容,像是要隨時羽化而去。

江未眠敲敲桌面,恰逢郁宿舟走過窗前。

她未曾察覺,長而細的眼睫低垂,月牙一樣的眼底盛著瑩瑩湖水。

“阿眠,在想什麽呢?”

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
江未眠手有些酸,擡起眼懶散道:“關你什麽事。”

少年漆黑兩點墨似的眼望她,絲毫不覺她的不喜似的,不自覺怔忪笑了笑,風流恣意:“你自在了?”

江未眠面無表情看他一眼,“啪”一聲合上了窗戶。

少年站在窗外,輕輕笑了笑,指尖一觸窗戶,走流程似的:“不可以告訴我嗎?”

沒人回答。

江未眠房裏再無聲音。

郁宿舟也不惱,將手中的糖糕放在門口,便離開了門前。

沒過多久,有人敲窗戶,江未眠推開窗:“走開。”

徐坐霞一臉驚異地看她:“江姑娘?”

江未眠也楞了楞:“徐公子?”

二人對望一陣,江未眠這才想起,自己在他面前拿的是元氣少女劇本,強行撿起劇本,笑了笑道:“對不住,心情不好,認錯人了。”

她忽然覺得一陣勞累——還不如在郁宿舟面前呢,至少不用時時刻刻做一個不是自己的人。

想到這裏,她目光遙遠與那庭中少年相遇。玉樹一筆站在月秋崖身側,乖巧柔順,純良天真。

少年瞇起眼睛,似笑非笑看她。

慵懶的貓一樣。

他眼神裏的東西明顯地傳達出來:“裝。”

江未眠再度面無表情,對了個口型:“你也是。”

半斤八兩。

月秋崖對郁宿舟道:“這裏可懂了?這符不難,以你天賦,應當一看便會。”

少年卻猶疑一瞬,應了聲,指尖一畫,起筆便是錯。

月秋崖嘆口氣,寬容道:“阿舟,你怎麽了?今日總是這樣心不在焉。”

少年擡眼時,怯怯道:“師尊,是我太笨了嗎?”說罷,他便低下了頭,滿臉惶恐。

月秋崖嘆口氣。這孩子似乎太沒有安全感了。

順著他方才的目光看過去,正是窗前談話的青衫少年和粉裙少女。

月秋崖眼中一瞬明了。

郁宿舟看不清她表情,只聽見月秋崖嘆了口氣,隨後讓他退下。

郁宿舟惴惴不安看月秋崖一眼,月秋崖只是柔善道:“沒事,你做得很好,我只是想給你放個假休息休息罷了。”

少年這才敢放心離開,背影闌珊,像是被拋棄的幼獸。

月秋崖的目光落在他右腕上烏黑的“手鐲”上。

少年身姿英挺,初有長成之像。

雄鷹,天生不能被束縛在牢籠之中,哪怕是金碧枷鎖,也不能囚困他的靈魂。

月秋崖知道自己這位弟子純善如白紙,對於感情蒙昧無知,對於自己的天賦惶恐不安。

她決定幫他一把

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弟子。

她目送著少年走出院子,那單薄的身影,讓她想起了過去的自己。

她也是這樣,因為父母的逝去,自己來歷不明的可怕天賦,而畏縮恐懼。不過她尚且有宗族長輩引導,很快變得強大,目標變得明朗,而郁宿舟什麽都沒有。

他身側唯一可以信賴的長輩就是她。

月秋崖等到徐坐霞離開,這才來到了江未眠窗前。

江未眠頗有些意外:“月姐姐,怎麽了?”

月秋崖揉揉她腦袋,嘆息一聲道:“眠眠,你上次跑到山上去,是因為和阿舟吵架吧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江未眠摸不透月秋崖想做什麽。

“你把阿舟當做什麽人呢?”月秋崖循循善誘道。

江未眠沒想到月秋崖會問這個問題。

月秋崖看到她眼中的迷惑,道:“姐姐知道,你和阿舟都很在意彼此。你們青梅竹馬,阿舟常伴你身側。在蜀郡的時候,我們懷疑阿舟,只有你相信他。”

“你曾說過你喜歡阿舟,那麽你現在,還喜歡他嗎?”

江未眠一時語塞,看著月秋崖憂心忡忡的面容,只感覺面前站著擔憂自己早戀的老父親。

她想了想,找了個最保險的回答:“我不知道。”

月秋崖見她願意和自己敞開心扉,已經是松了口氣。

“雖然不知道喜歡與否,但是你們是朋友對嗎?”月秋崖繼續道。

江未眠總覺得她怪怪的,皺了皺眉:“月姐姐,你到底想說什麽?”

月秋崖對上她圓圓的眼睛,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,又老氣橫秋嘆了一聲。

江未眠被她逗笑:“月姐姐,你好好一個漂亮的大美人,怎麽把自己搞得像未老先衰一樣。”

月秋崖被她的鬼臉逗笑,點了下她鼻尖:“眠眠,姐姐是想說,你把阿舟當做朋友的話,應該對他更友善一些,收一收你的小脾氣。”

“阿舟他纖細敏感又脆弱,身為奴隸多年,你對他這種態度,他會感到比常人還要深刻的受傷的。”

江未眠總算明白了月秋崖想說什麽。

她就像是個心力交瘁的幼兒園老師,在平衡她眼中的“小朋友”之間的關系。

江未眠又好笑又無奈。

纖細敏感又脆弱?

她的笑戛然而止,顯得幾分陰森。

拉倒吧。

他連心都沒有,更別說什麽纖細敏感脆弱了。

江未眠搖搖頭,大大的眼睛裏都是疑惑:“月姐姐,此話該當何講?我和郁宿舟之間的相處自幼如此,是不是他最近心情不太好?”

他的問題,他得自己解決。

月秋崖再度揉揉她發心,嚴肅道:“眠眠,別給我插科打諢。”

江未眠吐吐舌頭。

月秋崖心又軟了:“眠眠,他是你的朋友,也是姐姐的徒弟。他長大了,有了自尊心,不是那個任你欺負的小奴隸了。”

“甚至你不應該將他當做奴隸,奴隸和主人是不會成為朋友的。”

江未眠心中有幾分覆雜。

最終她還是“思索”了一陣,點點頭:“好吧。”

“雖然我不太明白為什麽我要照管他的自尊,”少女笑顏天真爛漫,“但是月姐姐既然要我這樣做,我就試一試吧。”

月秋崖心中的柔軟有幾分酸澀:“就像你以前對我那樣,對他吧。”

江未眠楞了楞,隨後勾住月秋崖的手,露出個漂亮的笑:“好。”

這還是她柔軟的眠眠,她只是被慣壞了,不知道如何表達罷了。月秋崖想。

這還是那個單純的月秋崖,她只是將心中的脆弱藏起來,不被人發現罷了。江未眠想。

她笑顏更明亮朗然。

這樣單純,在郁宿舟面前,根本是無所遁形,任由利用。

江未眠有些不寒而栗。

她選擇代替月秋崖走劇情線是對的,不然以小變態現在的發展,月秋崖只會比原著的自己吃更多虧。

“所以,眠眠,你願意將阿舟手腕上的鐲子取下來嗎?”

江未眠迅速搖搖頭,回答道:“不要。”

她輪廓溫軟的眉眼帶著堅決,她知道如今和月秋崖說郁宿舟有多麽危險,她都不會相信。

她只是拒絕道:“他是我的人。”

“這是我的標記。”

月秋崖無計可施,見她態度已經松動,已經十分欣慰,不再多言,甚至誇讚一句:“眠眠長大了。”

月姐姐想要的真少啊。江未眠望著月秋崖離去的背影,在心中想。

不像她。江未眠將手中的筆轉了一圈,淡然開闊地笑了笑。

她現在不止想要阻止郁宿舟的黑化,還想要試一試

能不能從根源解決問題?

如果不能完全相信他的感情,那麽,再加上奪走他的能力呢?

“宿主,太過殘忍。”系統打斷了她的思路。

“但是這是最安全的方法,不是嗎?”姑娘的容顏溫軟明亮,似乎是在想著自己的情郎。

系統不能否決。

它艱難道:“可是,那樣他可能會死的。”

他天生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存在。

總有一天他的身世會被揭開,如果他沒有能力自保,他可能會死。

少女粉色鞋尖一蕩,輕松道:“有辦法啊,既讓他能夠活下來,又讓他沒有足夠的力量滅世。”

系統看見那雙淺褐色的溫暖眸子。

“你是說?”

“剔掉他的乾骨,就可以了吧?”少女垂下眼睫,筆端在臉頰戳出個酒窩似的痕跡。

剔除乾骨,會很痛的。系統沒有說出口。

據說那是無極的疼痛,比油鍋煎烤,刀山火海還要可怕的疼痛。

他能挺過來嗎?

乾骨在魂魄□□之間。

它忽然有些不寒而栗。那樣無極的疼痛,據說會讓人看到天地之間的地獄,冥府,極樂。

它忽然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麽,但是一再回憶,始終沒有想起。

它便換了個問題:“宿主,方才徐坐霞來找你說的那件事,你覺得可能嗎?”

江未眠笑了笑:“為虎作倀?”

系統沒有聽懂:“宿主,他說他家奴仆曾見他哥哥被一個紅衣女鬼帶走,這和為虎作倀有什麽關系?”

江未眠筆下墨色一頓,她眼眸彎彎:“你說,他哥哥真的死了嗎?”

徐坐霞得知了月秋崖是捉妖人,昨夜降服了一只厲鬼,於是來問她一探究竟。

青年面帶猶疑之色,最終向她吐露了秘密。

他懷疑他哥哥是被厲鬼殺死的。

他家有個小奴婢在他哥哥死前,發現他哥哥時常半夜去鬼宅。

會不會那個時候,他哥哥就被魘住了?

他還告訴她,在他哥哥死去之前,姑蘇城內已經有不少同齡青年相繼殞命於那鬼宅之中。

江未眠望了一眼上頭的廟宇,對著系統道:“系統,你覺得昨日,月姐姐她們發現了什麽呢?”

系統漫不經心道:“這我當然知道,劇情線裏有寫嘛,他們發現廟後有個靈氣極旺盛的地方。”

每個地方的靈氣都是有限的,天地間循環不止,而桃花村,本來不過是個普通村莊,有了這麽旺盛的靈氣,才滋養出那只厲鬼。

這靈氣,還帶著點邪氣。

來源於外頭的小河。

河流通向之處,便是姑蘇城內。

所以她安撫徐坐霞道:“別擔心,我會將此事告知姐姐的。”

徐坐霞對於麻煩她這件事十分在意,甚至臉頰通紅,說要買禮物答謝。

這就是書生?

江未眠當時笑了笑:“是徐公子的話,一點也不麻煩。”鬼宅還需要你幫忙呢。

結果徐坐霞耳尖都透粉,恰好月秋崖來了,這純情書生便匆匆離開了。

這純情小男孩逗一逗還挺有意思,江未眠漫不經心想,不過她還是不要禍害人家了。

所以她準備去禍害禍害小變態。

江未眠走出房門,這才註意到門前放著一袋子糖糕。

“這徐坐霞這麽快?”她挑挑眉,“方才說了送禮物,就送來了。”不過也是,她和月秋崖聊了這麽久。對於方才被她逗過的徐坐霞而言,送東西,害羞不留名也是正常的。

江未眠掂量掂量手裏的糖糕,將熱乎乎的一大包放在了桌上。

“宿主,你去做什麽?”

江未眠聳聳肩:“月姐姐都說了,讓我好好和小變態相處,不要欺負小變態。”

“我自然要在月姐姐面前證明一下誠意的。”

沒想到才出房門,便又遇到了徐坐霞。

徐坐霞已經收斂了方才慌張姿態,又是謙謙公子溫潤如玉,江未眠又起了點捉弄他的心思,道:“我去嬸娘家學做奶糕,你要和我一起去嗎?”

“上次你才來村子裏,我們一起吃過的。”

徐坐霞欲言又止,竟然答應了她:“好。”

江未眠楞了一瞬,隨後答:“那便一同去吧。”

她狀似無意道:“不是說,君子遠庖廚?”

身後沒人回答,江未眠險些以為人給弄丟了,回頭卻見徐坐霞一張清俊面容蹙眉,似乎在認真思索如何回答她。

江未眠被他逗笑:“好啦,逗你玩玩。”

徐坐霞卻擡起眸子看她,清亮亮的眸裏都是恍惚:“啊。”

他呆呆望她。

“徐公子,你小小年紀便是這樣呆呆傻傻的,以後會不會更傻呀。”江未眠做擔憂狀。

“啊。”徐坐霞面頰有些紅,竟然一本正經回答道:“江姑娘,不會的。”

江未眠從他清冷的五官裏看出些傻氣,道:“好了,別叫我江姑娘了,你同他們一樣,叫我阿眠便好。”

徐坐霞猶豫片刻:“……阿眠姑娘。”

真是書呆子呀。江未眠在心中又喟嘆一聲。

紫藤花樹下,二人一同做奶糕。

徐坐霞一臉認真,江未眠也沒懈怠。

“宿主,你好認真啊。”

江未眠笑一聲:“拿過去也可以給月姐姐分享啊,她喜歡這個。而且學會了,以後可以自己做著吃。脫離劇情線之後,就是我一個人生活了。”

竟是半個字都沒提及郁宿舟。

蟬鳴高樹,日色漸晚,午後的風靜謐吹過庭院。

徐坐霞擡眼,無意中看見江未眠的側臉。

她神色溫柔,似乎除了手中的東西,世間再無別物。

青年不自覺淺笑一下。

日光下,二人影子朦朧而繾綣地在地面上,和諧平靜。

蒸籠裏不知道蒸了什麽,白色煙霧飄搖,顯得二人如同煙火人間的夫妻。

籬笆外,少年望著面前這一幕,眼中唯有冰冷寒意。

徐坐霞看到了他。

他實在生得過於出色,讓人難以忽略。

江未眠聽見身後的聲音:“阿眠,你們在做什麽呢?”

這人走路都沒聲的。

江未眠瞥他一眼,道:“如你所見。”

郁宿舟明顯連看都不想看一眼。

他笑意妍妍坐下,看她。

徐坐霞不禁有些尷尬,道:“郁小公子,要試一試嗎?”

郁宿舟根本不關註她在做什麽,只是關註她在和誰做。

他這仿佛才發現徐坐霞似的:“原來徐公子也在這裏。”

徐坐霞:……

徐坐霞很會看眼色地起身:“阿眠姑娘,我先走了。”

漂亮的少年人看著他,微微一笑。

江未眠也沒阻攔他:“嗯。”

等徐坐霞走了,郁宿舟也沒什麽話和江未眠說似的,起身也離開了。

江未眠嘟囔道:“有病吧。”

自己不來,還驅逐別人。

少年人走過籬笆時,恰好聽見這一句,勾起唇笑了笑。

“宿主,這就是你們人之間的,愛和喜歡嗎?”系統似乎有些疑惑,“我聽說,愛和喜歡,似乎就是這樣,自私和獨占。”

江未眠閑閑道:“你覺得,他是因為愛和喜歡嗎?”

“沒有愛和喜歡,他就不會自私,獨占了嗎?”

郁宿舟對於她有占有欲,是因為他現在對她有興趣。

就像狼崽子玩弄自己的獵物作為玩具一樣。要標記上自己的氣味。

“標記自己的氣味嗎?”系統不明白,“那宿主,你對他不也是一樣的嗎?”

江未眠頓了頓,擡起明亮的眼:“你才發現啊。”

這不是狼和兔子的狩獵。

而是兩只狼之間你來我往的切磋。

她淡然揭開蒸籠:“蒸好了。”

江未眠敲了敲月秋崖的房門。

月秋崖打開房門便看見了一個盤子,裏面盛著幾個白白胖胖的奶糕。

她含笑接過:“是給我的?”

江未眠點點頭:“還有這個。”

她自身後又端起個小盤子:“這份是給郁宿舟的。”

月秋崖明顯十分欣慰。

江未眠也松了口氣,現在在月姐姐面前,她還要對郁宿舟友好些,這糕點,就是友好的證明。

“不要告訴他是我做的。”少女傲嬌道。

月秋崖了解她驕傲的性子,道:“知道了,好,我幫你送。”不過說不說就是她自己的事了。

她正準備出門,便被江未眠拉住了袖子。

小姑娘猶豫一下,欲言又止。

月秋崖摸摸她腦袋:“眠眠,還有什麽事嗎?”

江未眠猶疑不定:“月姐姐,徐公子今天告訴了我一件事。”

她將姑蘇城內,青年離奇死亡的事告訴了月秋崖。

月秋崖當即聯想到了,那廟後來自城內的河水。

她蹙了蹙眉頭,安慰江未眠:“我知道了,之後我們便去姑蘇,阿眠,先去休息吧。”

江未眠回到房間,便聞到一陣不太舒服的味道。

她皺眉四處搜尋,這才看見桌面上今早送到的糖糕。

糟糕,天氣太熱,壞了。

月秋崖方才來到郁宿舟的房門前,便聽見一聲嘆息。

“阿眠為什麽這樣討厭我呢?”

“為什麽我連這樣基礎的術法都學不好呢?”

“我真是又蠢又笨……”

少年困惑迷茫的聲音,帶著不成熟的懊惱。

月秋崖心中一哂,敲了敲門:“阿舟?”

那少年有幾分慌張地應聲:“師尊?”

“阿舟,開門。”月秋崖溫聲道,“有東西給你。”

“好。”只聽幾聲碰撞之聲,讓月秋崖宛然一笑。

對於他天賦的驚嘆和疑惑,便在這笨而莽撞的動作裏消失了。

到底還是個孩子。

還需要開導的孩子。

門開了,月華如水,照在他一張漂亮得過分的面孔上。

甚至不像是人,像是偶然不小心進入俗世的精靈。什麽也不懂,如此純真,毫無保留的脆弱。

他眼尾還有些紅,眼眶裏有些濕潤之意,聲音也是啞的:“師尊,你來了。”

他有幾分不自在地撇開眼。

“阿舟,這是……”

少年的目光在看到那奶糕的一瞬,像是看到了什麽稀世珍寶,他不可置信,受寵若驚地看著她:“師尊……這是給我的?”

不論平時表現得再隱忍,再聰明,再成熟,不過也是個孩子罷了。月秋崖在心底嘆息一聲。

少年眼中帶著渴望和害怕希望破碎的恐懼,在月秋崖將小盤子交在他手中的那一瞬間,變成了由衷的歡喜。

他純然地笑,望著她:“師尊,你對我真好。”

月秋崖心中的柔軟像是被翻攪了千百遍。

她曾經想要殺了他。而他因為她幾句教導而感到感激,甚至認為她真好。

這不得不讓月秋崖心中有愧。

她對上他的眼,這才發現裏面有一點晶瑩。水晶般,珍珠一般。

她正準備開口,少年卻“啪”一身關上了房門。

害羞了?

月秋崖啼笑皆非,古井無波的心中有了一絲憐愛,也沒有再打擾他。

不過也是個和眠眠差不多大的孩子。

她低聲道:“好好休息,過一日,我們去姑蘇。”

少年手中端著奶糕,在門扉另一側。

他生動漂亮的容顏上全然沒了悲傷之態。

他的神情冷酷而譏誚。

很簡單,像是在巷子裏殺死老楊的術法一樣。

他可以愚鈍,可以聰慧,可以愉快,可以憂傷——一瞬之間。

他控制的從來不是自己的情緒,而是別人的心思。

操縱人心,太過簡單。

和他當初殺死老楊一樣,控制月秋崖對他有好感,十分簡單。

他唯一揣摩不透心思的,也就只有她了。

他望著手中的奶糕,想起了自己清晨給她送去的糖糕。

月秋崖也給她送了奶糕嗎?

他神色有幾分不悅。

他想要隔絕除了自己之外的人,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。

那是他的東西。

他唯一揣摩不透的東西,太過珍貴了。

他想知道她想做什麽,為了什麽。

和當年的學堂一樣,他不喜歡別人和她交往,不喜歡她對別人笑,因為那會讓她身上留下別人的痕跡。他殺死老楊,也是因為不想讓老楊的話,在她身上留下痕跡。不阻止月秋崖靠近她,是因為月秋崖和他一樣,“保存”著她——雖然月秋崖和他的立場不一致。

少年思忖一陣,推開了房門。

他走過走廊,方才要轉角,便聽見了少女門扉開啟的聲音。

他看見她帶著袋子走出來。

溫暖的燈光下,她側臉瑩潤如珠玉。

她將那袋子扔進了外頭的花圃裏。

隨後她關上了房門。

少年不知在走廊外站了多久。

她屋中的燈火熄滅了,外頭開始下大雨。

花圃裏的紙袋被雨水打破,露出裏頭蒼白的東西。

糖糕。

屋子裏,系統問江未眠:“宿主,扔了沒關系嗎?徐坐霞送給你的……”

江未眠打個哈欠翻個身:“所以我丟到花圃裏了,他不會發現的。”

“壞了,我也沒辦法吃了啊。”

少女無辜道。

作者有話要說:嬌嬌:我哭了。

嬌嬌:我裝的。

嬌嬌:操縱人心,太過簡單。

下一秒,眠眠扔糕。

啪。

“阿媽,我臉好疼。qaq”

嬌嬌吃一塹長一智,後面送的東西都很持久了,比如很早之前提及過的,你們可能已經忘了的匕首。

感謝在2020-10-0220:58:51~2020-10-0318:56: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:時光清淺、明月硯1個;

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:ATMforR欲jiSato10瓶;尹浠2瓶;444614041瓶;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,我會繼續努力的!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